這時，唐一菲想起莫展前不久跟她說過的話，她說海生其實是喜歡她的，一直以來都喜歡她。但她這時已經不想再去確認這件事，海生不是小孩，他應該清楚自己決定的事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，也會怎樣傷害到恩娜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，恩娜在慢慢恢覆過來，一菲不願跟她交流，索性坐得遠遠的等她的身體恢覆。

電話響過，是莫展打來的，說他開車來到醫院，詢問一菲她們那邊的情況怎麽樣。

一菲感覺他是名副其實的救星，她立刻跑到醫院門口，帶他進來急診這邊。

“現在怎麽樣了？”莫展關心地詢問。

“還好吧，她休息了兩個小時，等一下可以出院了。”唐一菲若無其事地回答。

“那你呢，也好嗎？”莫展的聲音很輕很柔，像一根潔白的羽毛無意飄到人內心深處一樣。溫柔卻有力量。

唐一菲的腳步頓住，回身直直地看向他，一時不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。

莫展動了動嘴皮，但什麽也沒有說，只是徑自繞過她往前面走，低沈悅耳的聲音從前面傳回來，“還是先把恩小姐送回去再說吧。”

盛海生在酒店等了很長一段時間。

窗外雲卷雲舒，湛藍的天空、潔凈的雲朵，隨處可見的綠葉被明亮的陽光曬得生機勃勃。

他披著一塊毛毯坐在窗前，時間在他身上已然凝固，一切都是靜止一樣。

不對，是他認為時間已經過去很久，但其實莫展離開也沒有很長時間。他只感覺自己的一顆心被懸掛在高空，他很努力的讓自己保持鎮定平靜，但沒有任何效果。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，嘴角的弧度深深下垂著，身體的每一寸神經跟血管也緊緊繃著，一聽見任何聲音都會以為是他們回來了。

他的兩只手臂無力地搭在輪椅桿子上，心裏再次油然而生那種“自己是無能”的感覺。

終於，莫展跟唐一菲帶著恩娜回來了。

莫展來到海生的房間，說要推他過去看恩娜，輪椅上的男生卻莫名猶豫了。他仰起頭對莫展說，“讓她先休息一下吧，我晚一點會過去看她的。”

莫展的聲音柔柔傳來，“可是恩小姐說現在就要見到你。”他俯下身，嘴巴挨上他的耳朵，“去看看她吧，沒準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恐怖跟覆雜，她真的是不小心吃多了安眠藥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。”

海生垂頭不語。

莫展沒有勉強他，又徑自過去恩娜的房間，唐一菲乖巧安靜地站在門邊，詫異莫展沒有帶海生過來。

房間的氣氛莫名壓抑了幾分，三人面面相覷，互相沒有說話。

過了一會，盛海生自己推著輪椅過來了，恩娜弄出很大的動靜，一菲連忙撲過去，怕她會從床上掉下去。

海生忽覺無比頭疼，無力地揮揮手，讓莫展跟一菲他們先離開一下。

“一菲，我們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吧。”莫展拉了拉一菲的手臂，一菲也點頭，很快，房間只剩下海生跟恩娜二人。

海生遙遙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恩娜，目光憂傷深邃，像一面黑色的大海，表面是平靜的，海面下暗藏各種洶湧。

恩娜扯起唇角，對他笑了笑，“海生，你靠過來一點吧。”

他楞了一下，然後聽話地把自己推向她身邊。

他們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，就這樣僵持著看著對方，過了一會，盛海生的眼裏湧動情緒，他顫抖著開了口，“恩娜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？”

恩娜訝然地瞪大眼睛，她表現得無比無辜，“海生，我聽不懂你這句話，你在說什麽？”

“你為什麽要吞下那麽多安眠藥……”他的聲音仍然是清冷的，平靜的，他不能允許他的未婚妻為了留住他的人、而做出一件這麽可怕的事情來。

恩娜似懂非懂地開口說，“我只是睡不著覺，我沒有想過要尋死呀。”她的大眼睛撲閃著水靈靈的光，聲音跟平日無異，臉色有點虛弱發白，但其他地方看上去也沒有什麽大礙。海生在思考著接下來要說的話，他的腦袋亂成一團，一想到現在一菲跟莫展又有獨處的機會，他就感覺有千百只螞蟻在身上胡亂爬過一樣。煎熬又無奈。

然而，恩娜又繼續說，“可是如果你真的執意要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，我可是很難保證下一次我會真的做出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傻事。”

海生起初沒有聽明白，因為恩娜的口吻仍然是淡淡的，就像是她平日跟其他同事說話一樣。兩人尷尬地沈默了將近兩分鐘，海生慢慢聽明白她的話，就像是有人往他最致命的地方沈默打上一拳，一開始悄無聲息的，也沒覺得有多疼，但很快，銳利的痛楚襲來，一下子把他打倒在地。

“你說什麽？”他粗魯地叫了一聲，眼睛染上幾分慘烈陰暗的色彩。

“我說的是人話，你聽不懂嗎？”恩娜的嘴角彎上一道，臉頰湧上越來越多燦爛漂亮的笑容。“所以，海生啊，你不能離開我呢，你要是離開我了，我可是願意為你去死的……”她雲淡風輕地說著，就像是跟海生談論今天的天氣還有晚飯要吃什麽一樣。

恩娜的嗓音其實很好聽，有一種蠱惑人心的能力。但如果這樣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劇毒一般，海生想，他寧願自己立刻失聰，聽不見從她嘴裏發出的任何話。

太可怕了，恩娜變得太可怕了。

海生嚇得差點從輪椅上掉到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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